4,被党争与瞎指挥毁掉
明朝自从文官带兵以来,以他们这种成熟的培养体制,造就了大批战功卓越的文官。但是明朝最终的灭亡,也和这种培养体制被破坏大有关系。万历中后期开始,明朝党争越演越烈,这种争斗也涉及到文官带兵层面,党争的参与者都知道,哪个派系的人担负了军事大权,哪个派系话语权就越大。如此一来,许多军事才能卓越的文官,其实就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典型如万历晚期担任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在努尔哈赤崛起,辽东明军节节败退的危急局势下,熊廷弼临危受命,很快为明军稳住了战局,可就在局面刚有转机时,万历皇帝驾崩,朝中话语权最大的派系,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可偏巧战功卓越的熊廷弼是楚党,如此一来,东林党展开了轰轰烈烈揭批熊廷弼的高潮,失去已故万历皇帝庇护的熊廷弼备受攻击,黯然去职,接替他的,是以清廉著称,军事常识却堪称白痴的袁应泰。
(袁应泰画像)
结果不到一年,辽东局面逆转,重镇沈阳沦陷,并成了后金的都城盛京。而后熊廷弼虽然再度复职,但是却依然受到东林党掣肘,名为辽东经略,其实毫无实权成了摆设。最终随着辽阳沦陷,他成了魏忠贤阉党争权的牺牲品,被魏忠贤罗织罪名杀害,并借机大肆捕杀东林党。正是这种已经严重扭曲的党争,才使得晚明大批毫无军事才能的文官,靠着派系的佑护执掌方面大权,并很快丢盔弃甲。
比起党争来,而明朝文官带兵体系,在晚明遭到了另一个重创,就是文官带兵本身这个“三位一体”模式的被破坏。
明朝军队的高层指挥,是一个相互制衡的体系,但在打仗的时候,必须是一个自身独立的系统,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这个道理,连三十年不上朝的明神宗都是明白人,明神宗一辈子干了很多荒唐事,但惟独没干过的,就是干涉前线军事主官的自主权。
明神宗执政时期的几位名将,包括打抗倭援朝战争的李如松,平定扯立克叛乱的郑洛,甚至经略辽东的熊廷弼,在统兵打仗期间,遭受的非议都颇多,每一个作战计划甚至每一场战斗,都会招来外界扑天口水。而明神宗的作法却是力挺,不管外人怎么说,只要认定的将领,就给予百分百支持。比如对熊廷弼,外界骂熊廷弼的奏折,他都留中不发,而熊廷弼更被授予密折专奏权,他的每一分奏报,素来以懒惰著称的明神宗,都亲自批阅并回复。正是这种推心置腹的信任,才成就了这些将领的成功。
万历之前,明朝历次战争虽然也多是文官带兵,各部门相互掣肘,但在相互制约中,通过给予专征文官统一的事权,还能保证权责统一。而到了晚明,这种指挥方式的权力分配本身,也遭受影响,经常在重大战争中,碰到自己军队到底谁说了算的问题,熊廷弼的悲剧就是其中之一,身为辽东经略,却毫无实权,听凭巡抚王化贞瞎搞,最终葬送战局,并一起陪绑。等到崇祯灭了魏忠贤后,这种局面不但没有改变,反而越演越烈,猜忌心极重的崇祯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放在具体战争中,就是他不会给任何人绝对统一的事权,反而乐得听凭下属臣子相互争斗争权。正是这种猜忌,令明朝军队在战场上付出了惨重代价。
比如崇祯年间以重创农民军而著称的卢象升,在皇太极率清军围北京时受命救援,被任命统帅全国援军,可他又开罪于宦官高起潜。结果他名为统帅,却被高起潜暗中使坏,办事处处掣肘搞鬼,而打了败仗的黑锅却由他背,最后他名为统帅,却其实只能统帅了五千人驻守巨鹿,清军攻打巨鹿时,他率领五千孤军浴血奋战,最终壮烈殉国,而在他身边,数万明朝精锐部队在高起潜的指挥下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统帅殉难。
他的死,不但让明朝失去了一位卓越的军事家,更让明朝的大对头李自成,少了最恐惧的克星。
(李自成进京)
而按照明朝“三位一体”的指挥模式,身为统帅的他应该有绝对的实权,这种悲剧本不该发生。然而在崇祯年间,这种悲剧先发生在他身上,后来又发生在另一位名将孙传庭身上,最后又发生在宁锦之战的洪承畴身上,三位最卓越的文官统帅,两个殉难一个投降清朝,明朝最后挽救灭亡的机会就这样丧失,而直接制造了悲剧的崇祯,也最终随着北京城破,在煤山上了结了自己苦命而困惑的一生。
1644年,李自成军攻破北京时,崇祯于煤山自缢身亡,终年34岁,在位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