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领导“表态”了,众大臣们才群起而动,纷纷怒斥“南迁”乃卖国之论。终于有了“群情激昂,齐心抗战”的样子。灰头土脸的徐程当场就被呵斥赶出朝堂。屋漏偏逢连夜雨,徐程路遇好友江渊,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江渊先好言安慰了徐程一番,继而进宫面见朱祁钰,在朱祈玉面前将徐程骂的狗血淋头,而就在土木堡兵败消息刚传来时,江渊还正慌忙的把儿女送往南京。
无论怎样,团结抗战的“大调子”定了下来,八月十九日开始,于谦陆续将山东,辽东,浙江,河南等地部队调往京城驻守,尤其是赦免了阳和兵败中逃回的石亨协助自己守卫,调来了善操练火器的辽东都指挥使范广接掌神机营,这两个人在之后的北京保卫战里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四天以后,第二件事又浮出水面—秋后算账。
八月二十三日朝会,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溢突然发难,要求将土木堡之败的罪魁祸首---王振余党绳之以法。要求“杀其同党,灭其全族”。一番慷慨陈词引得群臣情绪激动,纷纷附和。
朱祈玉犹豫再三,只能回答说“再议”----他不能不这么回答,王振随英宗北征时,带去的多是大臣里的“同党”,留守的多是“政敌”,可深宫内大小太监盘根错节,东厂锦衣卫尽是王振“徒子徒孙”,朱祈玉身为“监国”根基不稳,怎好轻易“清查”?
见朱祈玉含糊其辞,大臣们更怒,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当场呵斥群臣,户科给事中王竑冲出来揪住马顺暴揍,群臣纷纷拥上群殴,竟将马顺当场殴死,至此局面彻底失控,大臣们又揪出了马顺余党毛贵和王长随,同样殴死,接着又逮捕了王振的侄子锦衣卫指挥使王山,一切都在“监国”朱祈钰的眼皮底下进行,毫无执政经验的朱祈玉惊慌失措企图逃跑,关键时刻于谦一把扯住朱祈钰,要朱祈玉顺从“民意”,宣布王振罪状,朱祈钰“顺水推舟”,宣布今日朝会大臣无罪,并随即清查王振余党,然后就是清查行动,王振全家被满门抄斩,党羽纷纷落网,可谓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中,却忽略了这次朝会的另一个细节,当王竑愤怒的冲上去殴打马顺时,群臣里跟着跳出来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他跟着对马顺拳打脚踢,带动着群臣将之殴死。俨然一个“锄奸英雄”。然而,他恰恰是王振的“党羽”。王文,子千之,河北束鹿人,史载他“面目严冷,然中实柔媚”。王振“专权”的时候,王文对王振很“柔媚”,王振弹劾杨士奇,整治杨浦,皆是当时身为御史的他做“急先锋”。薛宣下狱,也是他罗织罪名。
弹劾王振的陈溢,在正统年间被王振陷害,撤掉了陕西巡抚的职务,王振派去接替陈溢的人,还是王文。正统年间,他与徐希堪称王振的“左膀右臂”,“左膀”徐希已惨死在土木堡,“右臂”王文却反戈一击,带头“慷慨激昂”查余党,之后王振之侄王山定罪,也是王文参审,定出十三条大罪,亲手把王振全家满门抄斩。
但他确实有能力,史载他镇守陕西时“镇静不扰”,又曾主持宁夏防务,在之后的北京保卫战里,也成为于谦的得力助手。另有一位太监,也同属“王振余党”,却走了朱祁钰亲信宦官金英的门路,最后被命“戴罪立功”,在北京保卫战中出力颇多,之后他被朱祁钰重用,节制禁军“团营”,他就是后来“夺门之变”的主谋之一---曹吉祥。
整防务,清余党,大明王朝的备战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却还有一个大麻烦在面前----朱祁镇怎么办?瓦剌挟持朱祁镇四处侵扰,更大肆向明朝勒索,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另立新君。八月二十八日,王文首先上书,要求朱祁钰即位,接着得到了主持防务的兵部尚书于谦的支持,于谦表白说“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
这是于谦的想法,但群臣想法不一,户部侍郎陈循,刑部侍郎江渊,刑部尚书俞士悦,内阁大学士萧兹纷纷支持,但曾支持于谦主战的商辂,户部尚书金濂,曾建议南迁的徐程,太常寺卿许彬,都督张軏都纷纷反对。而德高望重的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滢,右都御史王翱,则建议由朱祁镇之子朱见深即位,孙太后“垂帘听政”,于谦等大臣辅政。内阁大学士高谷则说“此事非臣等可言”,拒绝发表看法。这其中,商辂是太子朱见深的“展书官”。徐程是“东宫侍讲”,胡滢深受朱瞻基“托孤辅政”重任,至于陈循,江渊,均是在正统朝“不得志”的官员,俞士悦与于谦交好。
大部分,其实都是“为私利”。三方争执之下,由于负责京城防务的于谦坚决站在朱祈玉一边,最终朱祈玉的即位“顺理成章”,次年改元景泰。
“站对了队”的陈循,江渊,王文三人顺利入阁,成为朱祈玉的亲信。商辂虽“站错了队”,但他是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连中三元”奇迹的创造者,名声在外,又有于谦,高谷等重臣支持,官位也节节高升,次年也成为内阁大学士。当然,为了“政治平衡”,朱祁钰将哥哥朱祈镇的儿子朱见深立为太子,遥尊朱祁镇为“太上皇”。大明上下,从而完成了这次“权力交接”,九月六日,朱祁钰正式登基,一个月以后,明军在“北京保卫战”里重创瓦剌,风雨飘摇的国家转危为安,次年改元景泰,至此,火线登基的朱祁钰,终于凭北京保卫战树立的崇高威望,坐稳了本不属于他的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