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大伯的大陆探访人
张学良喜欢讲述东北的往事,讲述他童年的故事。“从大伯平时的言谈中,我能感受到他对家人、家乡、国家、民族的挚爱,谈起这些话题时,他兴奋不已、神采飞扬,有时说着说着,又黯然神伤,音落神凝。即便现在,一想起他陷入沉思中的伤感神情,我的泪水仍会夺眶而出。”
张闾蘅知道,大伯想回老家看看。“他的心时时牵挂着两头,一边是他的老家故土;一边是远在他国的儿女”。
“正因为我们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寂寞与思念,我们想为他做点事。”张闾蘅与妹妹闾芝的生活都因为这位大伯而改变。妹妹闾芝先是成了大伯、大妈的大“管家”,而后提前“退休”陪伴大伯、大妈。姐姐闾蘅则是替大伯去看看大陆,在1979年从香港进了大陆,乘火车去了广州。
那时的广州,张闾蘅感觉破破烂烂的,马路上人也是穿的破破烂烂的,都是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张闾蘅在东方宾馆住了两天就走了。“当时,有人找我让我带着去广州的友谊商店,我非常不理解,里面什么都没有,货架上就有两瓶酱油。经过一户人家门口,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几个破板凳,一张破桌子”。
受国民党宣传的影响,张闾蘅对当时的大陆一无所知,只知道毛泽东,“其他的都不知道”。从大陆回到香港后,张闾蘅就急不可待地飞往台湾,想把在内地的所见所闻尽快告诉大伯。见了大伯后,还未开口,大伯悄悄先问了一句:“你回大陆了?”
这一问让张闾蘅吓了一跳!张闾蘅进内地没告诉任何人,担心乘飞机航空公司要登记才改乘火车,大伯怎么会知道呢?后来,大伯告诉张闾蘅,台湾当局对进出内地的人一直都是密切关注的,当局早已经知道情况。
这一次被“记录在案”并没有让张闾蘅退却,她依旧进出内地。张闾蘅的丈夫家在上海,到上海有时会宴请亲戚。“我们住在锦江饭店,当时要凭票买东西,定8个人的饭,来了10个人,其中两个人就没得吃,不知道吃什么了。在街上走,别人就会上来摸我的衣服,感觉下是什么布料的。”张闾蘅感慨地说。
以前大伯说过的地方,张闾蘅都会去看看,回台湾后,赶紧告诉大伯。张学良永远都是“你有机会就到这个地方去一下,到那个地方去一下”,“有机会你就到这个人那去一下,到那个人那去一下……”张闾蘅每次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有一次,张学良还在张闾蘅回大陆后特意嘱咐:要去给张作霖上坟,“张家几十年来没有人去老家给爷爷上坟烧香了”。
1982年,张闾蘅来到北京,她见到了时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的杨虎城将军之子杨拯民。回台湾后,张闾蘅向大伯转达了他们的问候。大伯听了很高兴,悄悄告诉闾蘅:再回内地,可以找两个人,一位是吕正操;一位是万毅。
1984年6月,张闾蘅从香港来北京洽谈商务,在杨拯民的介绍下,特意登门探望了吕正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这个人怎么那么像我大伯!”得知张学良近况后,吕正操十分高兴,在张闾蘅离京回港前夕,特意托她给张学良带去一副健身球和上好的新茶。“见到万毅时更感人,他两眼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就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更是想传递对大伯的感情。”
张闾蘅说,她从两位老人眼中都能看到他们对大伯的思念。回到台湾后,她把会面情况仔细讲给大伯,看得出他听了很难过,但他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无形中,张闾蘅成了大伯与他昔日部属之间的“联络员”,也成为自1936年西安事变之后、尤其是1949年海峡两岸历经多年隔绝之后,张学良与祖国内地可以互通信息的惟一渠道。“我变成了一个桥梁,把大伯那边断了线的东西接上了,我见到谁了,去了什么地方,他都非常关心,还有中国大陆怎么样,人民的生活什么样。他关心人文环境、关心老朋友,让我带话给老朋友,再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