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打脱牙和血吞”
曾国藩对洋人的坚船利炮,以及诸如千里镜、自鸣钟、机器等,由衷地佩服。三十年前惨败于洋人的教训,他记忆犹新。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对外国与中国在军事上的悬殊他看得很清楚。一个基本认识已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与洋人相争,不在于一时一事的输赢,而在于长远的胜负。中国目前不如洋人,一旦开仗,只有失败。要靠“打脱牙和血吞”的精神,忍辱发愤,徐图自强。
7、“天下事,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
容闳是第一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曾国藩对其抱有极大希望,一力促成其办厂办洋务,然而容闳近年在办事的过程中,深感处处棘手,步步难行,多少次都想甩手不干,但最后还是挺下来了容闳本想向曾国藩吐一肚子苦水,听曾国藩这一说,便不敢再讲了,硬着头皮把总督交给的担子担起来。“纯甫,我知道你有难处。”曾国藩从“尽力办好”四字中,已知容闳的艰难,“老夫活了五十多岁,经事不少,知天下事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困难之处,正可看作是激励和逼迫。”
8、“历来有文坛上之泰山北斗,官场上却毫无建树,甚至一败涂地者,盖因不识此中差别耳!”
曾国藩麾下第一幕僚赵烈文,对大儒船山先生王夫之非常崇敬。王夫之的名作《读通鉴论》在书局刻印过程中,他便零零星星地借来读过一遍,十分佩服船山的见事高明、议论深刻。此时看着这部被装订成十大本的五十余万言巨著,真是爱不释手,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对船山的由衷崇拜,“大人,船山公议论戛戛独造,破自古悠谬之谈。卑职想,若使其得位乘时,必将大有康济之效。”
“不见得。”曾国藩轻轻地摇了摇头。“为何?”赵烈文颇感意外。他深知曾国藩一向尊崇王夫之,但为什么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呢?“船山之学确实宏深精至,但有的则嫌偏刻。比如对人的评价,求全责备的多,宽容体谅的少。若让船山处置国事,天下则无可用之人了。”曾国藩离开座位,在书案前走了几步后又说,“作文与做官并不是一回事。作文以见深识闳为佳,立论即使尖刻、偏颇点亦无妨,因为不至于伤害到某一个人,也不去指望它立即收到实效,只要自圆其说,便是理论,运笔为斤,自成大匠。做官则不同,世事纷繁,人心不一,官场复杂,尤为微妙,识见固要闳深,行事更需委婉,曲曲折折,迂回而进,当行则行,当止则止,万不可逞才使气,只求一时痛快。历来有文坛上之泰山北斗,官场上却毫无建树,甚至一败涂地者,盖因不识此中差别耳!”
9、“乱极时站得住,才是有用之学。”
湘军之父罗泽南也是湖南大儒。与曾国藩情同手足,他在武昌城下中弹兵败,临终写信给曾国藩,提及:“近年来与长毛作战,亦有一点心得。今将远别,愿送与我兄:“乱极时站得住,才是有用之学。”万语千言,难以倾诉,愿仁兄为国珍重。
10、“世界上的人,其实就是棋枰上的子”
康福(字价人)是曾跟随曾国藩十几年的老部下,曾国藩去世前,康福突然来看他,要回了祖传的围棋。曾国藩说:“价人,你想过没有,世界上的人,其实就是棋枰上的子,无论是我们还是长毛(太平军)都如此。我常常这样想,每当想起这点,便很灰心,不知你想过没有?”“我也想过。不过我想,只有我们这些人才是棋子,大人你老不是,你老是执子的人。”康福笑着说。
“不是的。”曾国藩摇摇头,凝重地说,“包括我在内都是棋子,都是身不由己任别人摆布的黑白之子。”“别人是谁呢?”康福睁大眼睛问,“是皇上吗?”“皇上有时是执子的人,有时又是被执的子,说到底皇上也是棋子。”曾国藩两眼望着空空的纹枰,似在深思。“那么这个‘别人’究竟是谁呢?”康福追问。“冥冥上苍!”曾国藩苦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