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为何物
11月21日晚,夏宗伟再一次踏上从北京开往武汉的直达列车,天已经很冷了。她特意穿了一件红色毛衣。“每次去(探监)我都特意挑喜庆的衣服穿。”她还拖着一只红色的大箱子,装满了苹果、橙子、柚子、奶粉和药。“这个帮助睡觉的药,是牟的儿子从美国寄回来的。”
探视的人很多,家人们在各自带去的水果袋子上写上被探视者的名字。站在夏宗伟后边的人看到“牟其中”3个字,小声议论着:“这是牟其中家的。”
“牟其中——”会见室门口也叫起了他的名字。
隔着玻璃墙,夏宗伟一眼就看到了牟在队列中从门口走来。她的心隐隐动了一下:牟的体形没有变化,只是脸上的肉松垮了许多,走起路来也一崴一崴的。
“怎么你走路一崴一崴的?”
“没有的事。”牟的思维迅速回到了他的话语体系,他告诉夏宗伟自己最近常常做梦,想得很多:“开会(十八大)那时我每天都很紧张,不知道怎么个安排。现在踏实了,放心了。”
夏宗伟看到牟脸色红润,她想起最近一次亲情电话时,牟告诉她已经查了血压,一切正常,这让她不再去想他“一崴一崴地走路”。
牟开始侃侃而谈:“十八大有了一个很好的政治报告,规定了十八大的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又一个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开始了。”他说,十八大的召开,证明他多年前的期待是有根据的。他越说越兴奋,语速越来越快。
夏宗伟担心牟再接着说下去会给不理解的管理人员留下把柄,赶紧打住他:“你别想那么多了吧。既然形势好了,现在保重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整个会见室里夹杂着不同的口音,加上电话的话筒音量小,夏宗伟不得不提高嗓门,开始劝牟心态要放平和,不要胡思乱想。
“你说得轻巧,什么都不想,过几年就该老年痴呆了。”
4个月前的一次探视,牟其中还给夏宗伟念了一首打油诗:“人生七十不稀奇,六十还是小弟弟。到了九五看一看,百岁期颐似可期。”
“你说这话就说明你在老了。”夏宗伟嗔笑着顶了他一句,然后任由牟在最大限度内说着他精神世界的东西,她知道他在里面也没有人可说,“他需要一个释放的通道”。
在离开会见室之前,夏宗伟被要求现场把带去的柚子的皮剥了。大红箱子空了,从牟的表情看,他也是轻松的。
离开时,大雨如注,夏宗伟把衣服上的帽子扣上来。红色的帽子淹没了她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