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向姐姐介绍完芳菲的身份之后,姐姐的脸色马上就白了,她摔下手上的东西就出去了,留下我和芳菲尴尬的楞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我追出去喊她,她头也不回的说要割点肉,我赶忙说我帮你割,她还是不回头。晚上吃饭,姐姐把做好的红烧肉一块一块夹给我,我连忙也夹起一块放到她碗里,然后再夹一块给芳菲。姐姐见状,手拿筷子停在半空,用眼白狠狠的瞪着我,突然,她一把放下筷子,向后一踢凳子就走出厨房。桌上的碗碟颤抖了半天。我和芳菲面面相觑。
我支吾了半天想解释一下,芳菲粉嘴一嘟说:“我就不信了!我连你姐姐这关都过不了!你别以为我从小娇生惯养,我干活也是不含糊的,不得到你姐姐的认可,我就不回家了!”第二天,姐姐做饭,芳菲要帮手。姐姐拦住她说:“你起来,让我作,你不知道我弟弟的口味。”说这些话的时候姐姐始终盯着锅碗瓢盆,没看芳菲一眼,也没看我一眼。芳菲四下看看,又抓起笤帚扫地,姐姐过去一把夺下她的笤帚说:“你和我弟弟出去走走吧!现在扫地,灰尘全掉菜里了。”
吃饭的时候,芳菲假装要上厕所,其实她溜到厨房刷锅去了。吃过饭之后,姐姐端着铝锅走到我们面前:“谁刷的锅?!怎么一点都不干净!”芳菲说:“我。”姐姐冷冷的说:“你和我弟弟一样,手比较拙,不适合干活。”芳菲尴尬了老半天。晚上向我抱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这么多气!”
我只好找我姐姐谈一谈,希望她对芳菲的态度可以改观。可是她劈头盖脸的先问了我一句:“你有什么事吗?我很忙,有事快说。”我嘴唇动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芳菲把目标又瞄向我爸爸,自告奋勇喂爸爸吃饭。可是姐姐来了一句:“我爸爸身体很差,万一出事你担着?”听到这话我狠狠的挥了一下手表示了不满,姐姐接着说:“怎么?我说的不对?”
晚上谈天,姐姐总给芳菲说我小时候如何听她的话,我很紧张,怕她把我作的一些错事也抖出来。终于有一天晚上,芳菲对我发火了,她说她要回家。我劝了劝她,然后打算明天去买车票。
深夜,我听见姐姐在呼唤“弟弟,弟弟……”我张开眼睛,芳菲也醒了。“你姐姐声音不对劲。”她说。“我也听出来了。”我赶忙披了衣服胡乱踢上鞋子跑进姐姐房间拉开灯。姐姐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我差点就晕厥过去,因为白天她还是好好的。她一声一声呼唤着我,眼里全是泪水,哭声卡在嗓子眼里。芳菲也跟了进来,她也愣住了。“姐,你怎么了姐?”我急切的唤她,芳菲也在唤她。“姐,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我哭着说。“别,别……不用了…”姐姐咳嗽两声,“把,我的荷包拿过来……”
我赶紧照她的吩咐作。姐姐摸索半天,从里面取出一块枕巾,上面绣了一对鸳鸯。“这是,我送给你们的……总算还有时间,弄完。”姐姐用青紫的嘴唇艰难的说话。“姐,姐,咱们去医院,听话,姐……”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菲,菲……”“我在,姐姐。”芳菲坐床上握住姐姐的手。“我弟弟,就交给你了……他是我带大的。他什么都是我教的。你放心吧,他是好人。就是,就是脾气不好,有时强出头,你帮我,管她……”“我知道了,姐,我知道了,姐……”芳菲左手捂住嘴唇,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他是我带大的,他是我带大的,他是我带大的……”姐姐喃喃的说,“他是我带大的……”
我背着姐姐向医院的方向没命的跑,姐姐的腮很凉,贴在我的耳朵上,我听见她呼唤我的名字,还含混不清的喊妈妈,我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跑,跑过童年我放学经过的街道,跑过那早已经被翻新的小桥,我感觉姐姐的唇好象在我耳朵上亲了一下,接着她的头就垂了下去,随着我的步伐上下颠簸……我的姐姐去了。
我的姐姐去了。去得那么突然,那么安静。多年之后,我和芳菲分手了,爸爸也离开了我。我独自一人流浪在新的城市。多少人,多少事,被埋葬在记忆中,对的,错的,美的,丑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时时刻刻都围绕在我身旁,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感到寂寞。有些事情,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然而,我们不得不实践一次,直到头破血流,亲身鉴证世间有些路,是走不通的。
前天我梦见姐姐了,她说她要投胎了,好象是作一个商人的女儿。我伸手去抓她,没抓到,就醒了。我想起我和她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睡过的房间。那些地方,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在现实中,一切都变了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