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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得其所,安分守己
濮存昕说,他这一生受父亲的影响最大。
他的父母都演过戏。话剧《最后一幕》中,联络员的原型就是母亲,虽然母亲后来并没有直接参与艺术工作,但父母的相识就是在祖国剧团。从小,濮存昕在父亲的工作圈子里生活。实际上,我们现在聊天的人艺小房间,就是濮存昕父亲当年使用的,“你坐着的就是当年我父亲坐过的椅子,弹簧还是当年的。”濮存昕若有所思的说。
他说从小到大,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对工作的认真。“演鲁迅的时候,脑海里就是父亲在书桌前的形象。那就是我心中,文人的状态。”
濮存昕对人艺的情感很像他对父亲的情感,有对父辈的尊重,也有家人的亲密,还有自豪与成就感。
他说自己最懊恼的事,就是有一次在胡同里跟深深仰慕的于是之老先生狭路相逢,结果“过于激动,没能忍住,随地吐了一口痰──事后,悔得肠子都清了。”太没有形象了。
这种心态,很像来自一个天真的、想赢得家长肯定的孩子。濮存昕一直在重复的一句话是:“我对人艺情感深。我不能对不起人艺。”
作为一个演员,最精彩的一幕当然是在舞台上。
对于演戏,濮存昕的宗旨是:“参与,而且要做得好。”他说,站在舞台中央,已经很满足。但不是在职业地完成,演戏对他而言,有乐趣。“就像大米饭总吃,但不烦。”摄影师邓伟曾给他拍过一张照片,演最后一场《李白》之前,他拿着写着场次的小黑板,自己又在上面加了一行字:“演戏如割麦,要一刀一刀地干。”
他说演戏看座,这自古不变。知道观众冲着自己来,当然有得意的地方。“相比之下,电视剧和电影没有自主权。”
“电影不自主,但可以瞬间完成一个让所有人看的东西。话剧,一场九百人,这是实实在在的。”濮存昕的下个角色很可能是电影形象,演一个农民,他正在为之留长发,做龅牙。说到这里他又仰起头笑了:“一定很好玩。”
对于人艺,他又说,话剧是城市文化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是应该保留的物种。“如果我们不负责,我们有罪过”。而且,“在今天的环境中还能演戏,还有这样的演出量,这是前辈没有过的。票房确实给我成就感。”
做演员,做好演员,且甘于做演员。濮存昕说他“很同情导演,要操心的事儿太多。”“我是狗熊,你给我饼干我会转圈,但给我多少饼干我也不会飞。”
行其心之所安。濮存昕说。“不要怕毁灭。怕毁灭还是对生命有过多欲望。”人生在世,去去就来是真的。作为一个演员,重要的是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值得演出来给大家看,这些东西和我的生命是不是有联系。“我要盖唯一能使我快乐的房子。”正如前段时间他主演的《建筑设计师》一样。
修行和救赎
濮存昕喜欢王小波说的“人生中最大的目标是乐趣。”
曾有著名演员说过,演戏是修行和救赎。濮存昕说,也许是,它会给人提供避难所。
对他而言,他说,“我的修养和学历没有关系,完全来自后来的阅读和表演经验。”
濮存昕的父亲是最后一代私塾学员,到他,赶上十年动乱,“什么也没学到。”二十多岁开始当演员,大量阅读文学经典,契柯夫、莎士比亚、易卜生。不仅阅读,而且背诵。许多大师级的美文名篇现在仍然张口就来,濮存昕说“夫人说我不会得痴呆症,因为我背下的东西不会忘掉。”
濮存昕说:“人性中有许多弱点和缺陷。”演坏人或反派,他无所谓。年轻的时候读书,喜欢联系实际,联想自己。下乡时期读《复活》,跟当时好了一年的女友分手,心里愧疚,把自己想成涅赫留朵夫,自责得不行。结果有天推开门,看见她正和别人亲热。“心里轻松啊。阳光灿烂啊。”五十多岁的濮存昕手舞足蹈。
对人生,他说,立地放下最好。“在心境中,不要负责。”
演戏,要认识到戏剧仍是舶来品,在大众中还是初级阶段。耐心讲故事,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出现写意,避免知识分子的自以为是;做政协委员和副院长,不能给父亲丢脸,不能伤害人艺。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公益不该是负担,应该随手做。咬牙跺脚,则一定是为名为利。”
五个字,最后再加一个:了。“轮回重新开始”。没有观众,再热爱也不会有人去演戏。濮存昕说:“灯亮,幕开,从头开始,而不是从结尾开始。人生如戏。”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公益不该是负担,应该随手做。咬牙跺脚,则一定是为名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