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王阳明还写过一首题为《南溟》(《王文成公全书》卷十九)的诗,表达了自己对好友的思念之情。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戴罪之身,被贬谪到遥远偏僻之地,所以非常希望找到一位能够了解自己内心的好友,他想起了曾经和自己一起在京城倡导圣学的湛甘泉。王阳明把自己比为一只“哀哀求侣”的鸣鸟,“何时共栖息,永托云泉深”,这说明王阳明非常期待能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复兴圣学。
王阳明有时会到小溪中戏水,溪水清澈见底,可以洗涤冠缨。当他看到澄清的溪水映出的白发,愕然不已,于是写下《溪水》一诗,其中有如下几句:“年华若流水,一去无回停。悠悠百年内,吾道终何成!”王阳明慨叹自己虚耗时光,结果仍一事无成。
通过上文所述的这几首诗可以看出,即使处境再艰难,王阳明也能够超然面对。然而,他身边的家仆却没有他这般贤良忠贞的品格和渊博的学识,所以很难达到王阳明这样的境界。家仆们历经千辛万苦,抵达这恶疫横行之地后,就先后病倒了,甚至还患上了抑郁症,于是王阳明便亲自给他们生火煮粥。为驱散他们的抑郁之情,王阳明还为他们诵唱诗歌,如果仍不奏效,他会唱起故乡的民谣,或者讲笑话,让大家忘掉疾病和夷地之苦。
王阳明获悉父亲龙山公被刘瑾罢免之后,便意识到豺狼般的刘瑾不知何时就会把魔爪伸到自己眼前,于是心中不免涌起生死之念。
前文已述,王阳明虽然能够超然面对荣辱得失和艰难困苦,但他对生死之道还没有看得那么开。在佛教和道教中,生死是一件大事,儒家对此也非常重视。孔子在回答弟子提问的时候,曾经谈到过死,“未知生,焉知死?”即“实实在在地生活也是一种对死的超脱”。孔子在此非常直率地道出了儒家的生死观。此外,《周易》中也有所谓“天地之大德曰生”,意指“顺应天地生生34之道其实就是超脱生死之道”。
总而言之,专注于生就是为了克服死,这和日本神道教的精神是一致的。故而也可以这样说:“生生乃是天地神人之大道。”
对后世儒者来说,生死观是修行中的一件大事,如果不能打通生死关的话,哪怕是闯过了其他所有关卡,也不能成就圣贤之道。朱熹认为,生死乃是一种“理”,只有至“理”,才能够克服死。如果生死真的如朱熹认为的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如何让一个人理性地去面对突然而至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明末大儒刘宗周35(念台)面对死亡时,内心曾起过大波动,于是痛感自己的学问尚不彻底,转而更加刻苦地修行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