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仅准备三天就出征,如此“犯军事大忌”的行为,竟无人阻止,除了明哲保身外,也有轻视瓦剌的意思,比如徐有贞在“观天象”后曾言“北征必败”,反遭到诸多大臣的嘲笑,御史王立右就曾笑他“危言耸听”,可见在诸大臣心里,虽反对北征,但对于胜利,大多数人是不怀疑的。
七月十七日,明英宗朱祈镇亲自统帅的“北征军”出发了,因行前准备仓促,大军出发仅五天就遭到断粮,又逢秋雨,从北京到宣府,再从宣府到大同,一路上饥寒交迫,明军不少士兵冻饿而死,史载“僵尸满路”。惨状之下,随行大臣不断要求搬师,皆遭王振重罚,大军行至宣府时,已经是“人情汹汹,声息愈急”。
士气低落下,随军文臣纷纷上表,请求大军回师,王振一怒之下,命兵部尚书邝焚等人在草中罚跪。阁臣曹鼎率众臣再劝,王振怒火更大,竟将众臣编入“前锋营”,意图打仗的时候让文臣当炮灰。这是行军前期史料的记录,大体都是说王振淫威,可有几个疑点却素来被人忽略:大军仅准备三天就出发,所需粮草和后勤全无准备,王振不知兵,但曾四征安南的重臣英国公张辅为何始终未见谏言。
根据有关史料记载,早在朱祈镇登位后,张辅就早被解除了权力,原本在朱瞻基时代挂职的“大都督”一职也被解除,只是在国家有战事时招来商议。此时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将,早已是“遇事仅唯唯矣”。但临行之前,他却已托子女安排了后事,甚至摆好了灵堂,可见早有预料。
另一位大臣,兵部尚书邝焚的表现也并非全是“刚直”,明朝从北京到宣府一路,有七个大型粮仓,储备着明朝的“作战军粮”,这七个大型粮仓皆是由兵部直接调度,但是在北伐期间,七个粮仓居然没有一颗粮食增援“缺粮”的北征军,而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土木堡惨案后,代理兵部尚书于谦仅用六天时间,便将七个粮仓里所有粮食尽数运至京城,效率之反差耐人寻味。而且,随军出征的文武官员,可谓精英荟萃,但一路上,除了屡屡劝谏“回师”外,于作战本身却没有提过任何“合理化建议”,王振之恼怒,一来是群臣的抗争,二来,也是怒群臣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
至八月一日,明军终于抵达前线大同,此时先期派出的驸马井源的部队,已经被瓦剌消灭,瓦剌闻明军大军已到,已然后撤二十里,企图诱使明军出塞追击以全歼。根据蒙古国有关史料记载,此时是战是撤,瓦剌内部也意见不统一,一来是此前瓦剌虽节节胜利,但全是野战,于攻坚战却屡屡受挫。二来瓦剌三军上下斩获颇丰,士兵也都有了归乡之心。
何况,自古游牧民族骚扰边境,执行的都是“叼一口就跑”的战略。此时不止瓦剌部将,就连也先的两个弟弟孛罗帖木儿和伯颜帖木儿也主战尽快撤兵。也先最后的决定是,如果明朝大军到达大同后并未出塞,而是原地布防,瓦剌大军即北撤班师。
偏偏明军出乎瓦剌的意料,既未追击更未固防,而是在到达后的第二天,即八月二日即原路返回,原来王振到大同后,亲眼看见大同外战场的尸骨,可谓惨不忍睹,接着又从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处得知战斗过程,这位之前从未经历战阵的教书先生彻底吓破了胆,随即劝说朱祈镇班师,早就苦不堪言的群臣当然一呼百应。瓦剌得知后,起先怀疑明军有意诱惑瓦剌深入围歼,也先力排众议,决定试探性尾随追击。
从大同至宣府,再从宣府至北京,原本有明朝从朱元璋时代开始修筑的上百个卫所,但是从朱瞻基开始,这些“缓冲地带”早就被尽数裁撤,以至瓦剌可以“来去自由”。镇守大同的郭登有眼光,先建议明军从居庸关北返,又派骑兵骚扰瓦剌,起牵制作用,但终是杯水车薪,瓦剌大军还是跟在了明军后面,而除了大同之外,其他明朝边镇皆紧守城门,没有人想到派兵出击,牵制瓦剌追兵,以掩护明军撤退。
八天后明军抵达宣府,瓦剌大军也随即追到,宣府总兵杨洪“持重”,并未派人阻击瓦剌军,接着,成国公朱勇率部在兔毛岭阻击,虽全军覆没,但终为明军赢得了三天宝贵的撤退时间,可王振却想回老家蔚州摆摆威风,坚持让明军绕远路去蔚州,走到半路又担心明军到蔚州会踩坏老家的庄稼,连忙又让部队“折返跑”回居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