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财经网上周刊发的报道《本世纪末中国人口会比现在少一半?》引发读者热议,仅在某一家门户网站首页就有上万条评论。中国的人口多,过去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如果人口数量真的如个别预测那样下降那么多,会给中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人口枯荣决定国家命运
长期研究宏观经济与人口关系、从业于对冲基金行业的学者黄文政发现,人口的规模和结构与创新创业乃至经济持续发展关系密切。他认为,中国近几十年的高速发展,得益于庞大的人口规模,特别是1960到1990年初出生的大量人口。人口众多能促成细分、多样化、竞争激烈的更大市场,也是庞大人才规模的基础。
“中国高铁就是凭借着世界第一的市场规模开发出了顶尖的技术;中国互联网公司也凭借世界第一的市场规模走在了世界前列。但长期低生育率导致的人口快速老化和急剧萎缩将会严重削弱中国的优势。”黄文政说。
人口枯荣往往决定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命运。有人口学者认为,东北地区目前在长期人口颓势下出现的经济停滞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
南京大学人口学者陈友华表示,从过去几十年人口与经济发展的互动关系看,中国人口正在从过去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变成一个重要的抑制因素。未来养老、适婚年龄人口性别比失衡等问题都是中国必须面对的挑战。
认识人口新常态
第一财经记者采访多位人口学者发现,对于中国人口在世纪末将会衰减这样一个预判,人口学者基本认同,只是说到底衰减到什么程度,还没有统一定论。
陈友华认为,人口预测基于对生育率等因素的假设,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过去没有一个学者预测准了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生育率的变化。人口预测的效应更重要的是警示作用,提醒我们提前应对,如果等到结果发生再去调整对策,那就太晚了。
山西省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中心主任谭克俭认为,预测人口数量需要注意的是,影响生育的因素很多,特别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影响力也不可小觑。但二胎是一个重要的点,就是说,生二胎可能有较大比例的人口,但生多胎的即使全面放开也不会很多。
“以这样的思路,2100年的中国人口不会少到那个程度(注:即6亿)。还有就是国家鼓励生育政策的作用,如果力度大,对生育二胎也还是有作用的。”谭克俭说。
陈友华则提醒,要注意人口数量与结构之间不是独立的因素,而是紧密联系互相影响的。
“如果人口真的衰减到6亿或者3亿,并不是大家想象得那么富裕祥和,到时候生育率水平会很低,人口出现严重的倒金字塔结构,老人很多,中青年人较少,孩子更少,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养老压力严重。”陈友华说。
人口与统计学者姚美雄也认为,人口数量的衰减不是同比例进行的,减少的更多是青少年人口,人口结构扭曲将更厉害。
就读者评论中表达的对人口衰减的欢呼,姚美雄认为,这表明社会有一些人群中还存在旧的“人口是包袱,人多消耗资源多”的观念,对人口结构扭曲及所产生的危害性认识不足。
“未来人类寿命会进一步延长,老年人口比例进一步增加,青壮年养老负担进一步增加,他们就更不愿意多生孩子,这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老年人比重会更高,社会将演变成又老又穷。”姚美雄说。
人口越少越好?
从针对该报道的评论发现,读者对世纪末人口衰减最主要的态度是欢迎。典型观点包括:中国人口太多了,人口少点是好事,人口多对地球资源消耗得快。人口降到3亿才能发达国家水平。表示担忧的观点则认为,到时候中国人口减少,同时老龄化又很严重,养老压力会比较突出。
对本世纪末人口衰减表示欢迎的不光是普通读者,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周世俭在报道发出次日致电第一财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如果本世纪中国人口真能减少到6亿,那是“国家幸甚,人民幸甚”。
他表示,看人口不要光看数量,也要看质量。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贡献绝对高于一个农民工。一个农民工老了就干不动了,但是技术人员和研究人员不同。他以自己举例,目前虽然已经73岁,按年龄标准早就该退休,但是依然应邀到很多地方做演讲和讲座。
“老龄化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并没有那么严重。中国和美国国土面积差不多,但是美国只有三亿多人。人口不光是劳动力,也是资源消耗者。依我看,中华大地如果能养活6亿人是相当理想的了。”周世俭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者程恩富是控制人口数量观点的代表者。他认为,中国应该实行先控后减的新人口策略,将人口逐渐减至适度规模,即5亿左右,才能有效缓解我国社会主要经济矛盾和巨大就业的压力。
适度人口论1888年由英国经济学家E.坎南在《初等政治经济学》中提出。他认为“适度人口”是处于“最大收益点”的人口规模。这一理论得到不少西方人口学者的赞同。中国也有部分人口学者认同此观点,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人提出中国的适度人口在6至7亿。社科院学者李小平则提出中国适度人口在3亿。
但是该理论的弱点在于适度人口数量难于精确计算,也不可能实现。以美国的里宾斯坦为代表的一些人口学者多次对适度人口的精确计算作了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谭克俭认为,适度人口只是一个概念,宏观上人口与资源的适度有一个很大的弹性空间和很大的不确定性,因此没有规划价值。局部的适度可能比较显著,但也在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