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那些被称为“人马座”、“天秤座”等的星座,如果勾画方式不同,就会是另一番景象。在中国古代,人们把夜空中的繁星划分成群,用假想的线联结而成各种图形,并最终将全天星空划分为三垣二十八宿,称之为星官。迄今为止,中国的星官和希腊的星座是世界天文学中两个研究星空的最完整体系。然而,中国古代星图自清末逐渐淡出主流,当下已很少有人了解我们中国自己的星空了。近来,完整的中国宋代传统星空得以恢复和重现,展现了中国古代星空中的生活和诗意。
紫禁城投射到天上
从古至今,光辉的日月、灿烂的星空,一直吸引着地球上人们的目光。西方星座多以希腊神话和动物名称来命名,如仙王座、仙后座、小熊座等。目前国际通用的88个星座是由古代巴比伦和希腊天文学演变而来的,而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国古代天文学则因西方科学体系的冲击,同时又版本众多,谬误频现等原因自清末逐渐淡出主流。
机缘巧合,曾任《天文爱好者》杂志社社长的齐锐和北京古观象台助理研究员万昊宜在擦拭位于北京古观象台的清代天体仪时,发现其上所刻的星图与苏州的宋代石刻星图《天文图》有很多不同,由此两人运用现代天文观测数据,结合天文史学文献,一一比对了中西星图中1400多颗星,终于完整呈现了中国古代星空的盛景,并编写成《漫步中国星图》一书。
星座在古代中国被称为“星官”,东汉张衡如此描述星官的命名:“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于是备矣。”中国古代的星官,从天皇大帝到农丈人、从战场到市场、从天枪到簸箕,其名称和布局都非常社会化。山川百物、人间百业都搬上了天际,涵盖了古代神话、历史典故、社会制度和人文习俗等,几乎是按照地上人间的模式在天上复制了一个世界。
不同于西方星座以神话中的神、人或动物来给星座命名,中国古人把紫禁城里的生活投射到了天上,皇帝有紫禁城,天上就有个“紫微垣”,紫微垣是三垣的中垣。它以北极为中心,并以北极附近的一片星群为基础而构成。中国古人发现,北极有一颗星星是不动的,其他星星都围绕着它转,因此把这片天区选作皇宫。那颗不随天球旋转而转动的星星被古人称为“天极星”,成为皇帝的象征。自然也少不了代表后宫、庶子、太子、妃子的星名,还有星星被叫作丞相、侍卫官、辅弼、少尉等,另外还有星星被称作天厨、天床、天牢、天厕等。而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主要指朝廷,天市垣则是三垣的下垣,就是老百姓的集贸市场。
要想在天上同时看到这三垣,最好的时间是每年的六月中下旬,也就是夏至节气前后。当黄昏来临,一丝清风送走夏日西边最后一线光亮,举目北望,庄严的紫微垣,俨然高悬北极四周,“北斗”和“文昌”居于墙左,而“华盖”和“传舍”列于垣右;转身回望,在西南方天空中,明亮的“五帝座一”高挂,以它为中心的是天帝和大臣们处理政务的太微垣;向东看去,东南方地平线上银河正慢慢升起,银河西岸边就是热闹的天市垣,仔细倾听,也许能听到来自天上集市的叫卖声……
北斗七星指示季节
在民间知名度最高的星恐怕就是北斗七星了,这七颗星有各自的名称,从勺头开始依次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位于勺头的前4颗叫斗魁,其余3颗叫斗柄。
由于“北斗”围绕北极日夜不息地旋转运动,从很早开始,“北斗”就被人们想象成天帝的车驾。《史记·天官书》说:“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意思是:北斗七星是天帝坐着的马车,天帝以中央为枢纽,坐在马车上巡查四方,定四时,分寒暑。
在山东嘉祥县东汉时期的武梁祠中,就有“斗为帝车图”的画像石,图中的北斗七星,由斗魁4星组成车舆,有一帝王形象的人端坐在斗勺之中,斗柄3星组成车辕。这辆车没有车轮,它是腾云驾雾而行的。
万昊宜介绍,在每天的黄昏时候观察北斗七星,人们发现在不同的季节,“北斗”的方位和斗柄的指向不同。因此北斗七星很早就成为指示季节的星空标志。战国时代的《冠子·环流篇》中写道:“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其中的道理可如是解说:战国时候,在春分时节每当黄昏来临,仰望北天,可以看到斗柄正指向东方。由于地球绕日公转的缘故,斗柄“东指”的时间会逐日提前4分钟。如果每天晚上同一时间抬头仰望北斗星,会看到斗柄指向逐渐沿逆时针旋转,到了夏至黄昏,斗柄已旋转到指向南方的位置,标志着夏季的开始;而到了秋分和冬至,斗柄则分别指向西方和北方,标志着秋季和冬季的开始。
不过由于岁差的影响,从战国时期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现今在春分时要看到“斗柄东指”,已不再是黄昏时分,而是在几近子夜的23:30左右了,其他的季节延时也与此相同。
《步天歌》让星空充满诗意
早在上古时期,当时的人们就将满天星斗划分成群,并一一取名。约公元前270年前后,三国时期吴国的太史令陈卓统一了全天星官,编成具有283个星官、1464颗恒星的星表,史称“陈卓定纪”,这一星象体系被后世史书所采纳,成为我国观测星象的基础。陈卓关于全天星官的划分凸显了中国“二十八宿”星官体系,二十八宿简单地说,就是先以历史上一些重点观测的恒星作为标准,然后再以线形联结起它近旁的部分星,如此构成一宿。全天共有28宿,分为四组,称为东、南、西、北四官,即东官苍龙、南官朱雀、西官白虎和北官玄武,以这二十八宿为代表,携领囊括全天的所有星官。
三垣的创立比二十八宿晚一些。人们仰观天顶,先把北极周围的广泛天域定为“紫微垣”,也叫“紫宫”或“中官”。由于古人已将二十八宿分配入东西南北四官,而中官仅含一个紫宫,有些单薄,他们便将紫微垣和二十八宿之间的部分天域进行了划定,分别命名为天市垣和太微垣。三垣在隋唐之际趋于成熟,合并二十八宿后成为新的二十八宿三垣体系。后来三垣的地位逐步提升,在此基础上成为三垣二十八宿体制。
可以说,基于传统文化的三垣二十八宿星象体系,是中国古代天文学有别于西方的最引人注目之处,自陈卓初定,至体制完全建立,传承了千余年,一直到明清之际。遗憾的是,三国时代陈卓关于星官的著作和原图早已散失,未能传世,后人只能通过隋代丹元子的《步天歌》来窥其原貌。公元600年前后的隋代,法号为丹元子的隐居者按照陈卓所定全天星官的布局,将此前流传的星官知识重新整理,作了一首认星歌谣《步天歌》。
《步天歌》首次详细整理和记录了二十八宿三垣的全部成员,其分章、星官、星数、寻星顺序都严格遵循实际观测,采用通俗的诗歌体例,以生动的韵文、将周天恒星连缀在一起,弥补了星图难以流传、文字不够形象的缺点,做到了“名中有图,言下见象”,由此繁难而神秘的星空因它而变得平易而充满诗意。
清代学者梅文鼎对《步天歌》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步天歌》所列星象,特为简括。故自宋以来,天官家多据为准绳”。
更让人稀奇的是,在流传下来的《步天歌》各个版本中,基本都是360句到366句。这当然不是巧合,作者细密的设计心思正暗藏其间——中国古代周天为365.25度,一句一步,一步一度,至365度而恰好步天一周,此即“步天”一词原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