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玩具熊陪伴的“单间”
吴昕怡住进了单间,623号房。和原来的宿舍门对门,只隔了一条走廊。
那间宿舍靠近楼梯口,原本备用为学生的自习室,里面堆满了别人暂放的东西。宿舍仍然摆着4张床,三张空着,她睡在靠窗的一张。
临上学前,陈小玲为女儿准备了单独的餐具,“免得同学说,咱们尽量自觉点。” 在陈小玲看来,女儿被“隔离”了。吴昕怡开始还安慰母亲:“一个人住一间不错啊,有单独的阳台,空间也大。”
多位同学说,班上“大多数同学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很多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住单间,同学刘畅问她,得到的答案是“我喜欢一个人住。”
同学张晴觉得,独居让吴昕怡变得敏感,有次聊天,吴昕怡突然问,“我是不是很烦人?”张晴赶忙说“不会”。
这让好友高超觉得可怕,“她绝不是个独来独往的人。”高超的记忆里,吴昕怡是喜欢和同学一起爬山、看电影,扎在同学堆里说笑的姑娘。
起初,吴昕怡用读书去适应独居的生活。3月12日,她在朋友圈写道:每天要在必要时间关机去图书馆,“沉潜是为了更好的崛起。”
她曾试图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崛起”。
3月20日,班里改选。讲台上,一名班委突然落泪,说班级工作不好做。
同学张晴记得,这时吴昕怡上台,说她愿意试试宣传委员,“她视频做得很好,当时,很多同学投了她的票。”
结果是落选了,但张晴并没看出吴昕怡有多失落。
让同学们注意到的是,除了上课和集体活动,吴昕怡总是一个人。整个下半个学期,她都独来独往。
3月17日是高兴的一天,她发朋友圈“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照片里,一个大毛绒熊玩具靠在书桌上,那是朋友从甘肃寄来的。
她发给妈妈的照片里,戴着耳机,比了个剪刀手,蘑菇头下的面庞没有笑容。
“你有没有从我的自拍里看出我的孤独?”她问妈妈。
最后一次挽救的机会
听了这话,陈小玲心酸。
刚离开自己身边,女儿就在一个大城市里变得沉郁、孤独。而这个女孩,并不是她亲生女儿。
陈小玲觉得是缘分让她和女儿相遇。生完儿子后,要个女孩一直是她全家的梦想。考虑计划生育,她没有再生。
30岁那年,在邻村见到了6个月大的吴昕怡。朋友家超生的老三,被陈小玲抱回了家,当宝贝一样养大。
吴昕怡读初中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生母陈花妹和她感情很好,“她也喊我妈妈,我告诉她可以叫我名字,毕竟没养她,很愧疚。”和陈花妹聊微信时,昕怡总会撒娇地喊她“麻麻”。
“我有两个爸爸妈妈疼我,爱都是双倍的。”吴昕怡告诉姐姐,她觉得很幸福。
幸福止步在19岁这年。
陈小玲想起女儿生前的心愿:想考研,想“一点点把头发留长,告诉自己可以改变,也给身边人一个惊喜。”
她回想最后一次能挽救女儿的机会。
女儿死后,陈小玲在孩子的手机里发现了两张她在宿舍烧炭的照片。照片从床上俯拍。一张炭火刚燃,另一张炭火正旺。
照片拍摄时间先后为4月10日15时58分、16时30分。陈小玲的通话记录显示,15时55分,她给辅导员吴老师打了第一个电话,拜托吴去女儿宿舍看看。
辅导员吴思没有去吴昕怡的宿舍。她对陈小玲解释,“学生说在图书馆,老师也不好打扰。”
吴老师说,事发前,她完全没看出吴昕怡有任何异常。
“一件事情发生了,它的诱因很多,很复杂,想要探清她的内心世界,太难了。”学院党委副书记马强劝慰陈小玲,“如果能早点发现,谁都不会冷漠地去处理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