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露露也觉得无所谓了,她本来就没对他抱多大的希望,就算要他去上班继续当服务生,一个月四五百块钱还不够塞牙缝。他年轻帅气,又很会哄女孩子,说起那些甜言蜜语来总是一套一套的,整天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从不像那些难“伺候”的客人那样,一不高兴就大声喊叫喝斥,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多时候,在客人那里受了气回来,再在他这里感受一种男人所应该有的“优点”,露露只觉得舒服和受用,在心理上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他另一项更重要的“职能”就是当“保镖”。歌厅里,“小姐”之间为争夺客人,甚至平时聊天因一两句话不和就会吵架打架。碰上这种情况,只要一个电话,他随叫随到,三下两下就摆平了。特别是有一次,他来接露露下班时,正好碰到有警察来歌厅检查,歌厅开在地下室,出口已经被警察堵死,所有的“小姐”都被命令蹲在包房外面的走廊里。
他却趁着混乱之际拉起露露跑到歌厅的一个角落,爬过墙头,从另一个隐蔽的出口逃了出来。来到大街上,露露发现自己还穿着高开衩的“工作服”,高跟鞋也被挤掉了,他就把自己的皮鞋脱下来让露露穿着,自己光着一双穿袜子的脚。后来,两人走过人行天桥去街对面打车时,很多人都看着他们,他目露凶光地喝道:“他×的看什么看,没看过吗-!”这时候,露露心里想到的是:养这个人也不是白养了。
白养是不白养,但养是要付出代价的。露露说,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去稍微贵一点的饭店吃饭,大部分的中午饭都是一袋方便面凑合。有时候“出台”,遇上大方的客人,首先就是要对方请客去高档的地方吃一顿。但“老公”想吃什么了打车也要去吃,衣服也要穿名牌,花钱大手大脚,没了就找她要。平时是挺温柔体贴的,但到了要钱的时候他就软的硬的一起上,不给还不行。
另外,他们住的地下室里还住了一大帮的“小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张勇就开始打其他“小姐”的主意。有一次,露露下班回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抓了个“现行”,他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拿点钱,减少你的压力,我爱的是你。”
时间一长,两人都有些厌倦对方了,彼此在心里都感觉得到,但都不说。张勇没有“远走高飞”,究其原因恐怕是还没有找到更好的“主”。有一天,露露下了狠心,她东西也没拿,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海淀的一家歌厅。几天过去也不见张勇找来,以为已经摆脱他了,于是又在那边租了一间平房。没想到搬进去还没几天,早晨一打开门,就看见张勇盘腿坐在门口,地上有几个空酒瓶和一堆烟灰。他慢慢站起来说:“我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买烟酒的钱是借来的,你看怎么办呢?”露露只好又拿钱给他,让他住了进来。露露知道,他就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只要自己继续在北京做“小姐”,他总会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行踪,在他甩掉自己之前,自己想甩他是甩不掉的。并且,就算摆脱了他,自己只怕还得去发展下一个类似的“老公”,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做“小姐”的一种需要。
现在,露露仍然是“一人挣钱,两人消费”。生意不好的时候,张勇就去网上为她做“推销”。露露说,如果你在网站聊天室看到这样的信息:“×女,22岁,哈尔滨人,皮肤白,漂亮,三围86/59/88,400一次,800一夜”,那就是她的“老公”在为她拉客。
从湖南长沙市东区继续往东北方向,不足10分钟车程,就到了一派繁华的星沙镇。这里属于长沙经济开发区,几个国际着名的大公司都驻扎于此。经济发达,娱乐场所林立,当地人笑言:“找一个休闲中心比找一个小卖部还容易。”在靠近镇中心的一座5层居民楼的第3层,房门打开着,电脑里正播放着台湾女歌手梁静茹的《勇气》,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男子正在厨房炒菜,但他已经忙得满头是汗。卧室里,双人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她正专心地涂着指甲油,双腿随着音乐一抖一抖的。
这是一个带独立厨房与卫生间的小单间,他们已经在这里租住快一年的时光了。女孩说:“我有很多名字,就叫我芳芳吧!”相貌堂堂的男子是她的“老公”,平时,她称他为“阿皮”。
两年以前,18岁的芳芳走出湖南西部的贫困山村,通过熟人介绍在长沙开福区的一家餐馆做服务员。认识阿皮的经过令她至今难忘:包间里,醉醺醺的客人拉住她动手动脚,说等她下班了要开车来接她。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的芳芳大喊大叫起来,老板跑过来说好话,气势汹汹的客人却打电话叫来几个烂仔,叫嚷着今天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要砸了这个餐馆。饭店里的男服务生和厨师都围了上来,表面上赔礼道歉,实际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这时,正在外面大厅里吃饭的阿皮跑进来,他双眼通红,拿着一把菜刀,一声大喊:“她是我妹妹,要打架是不是?打架今天就得死人!”说话间手起刀落,自己左手的半节小拇指横飞出去,血溅四周。
这个挺身仗义的男子是附近一家涂料厂的工人。他以前也去过餐馆几次,心中对芳芳暗有好感,但芳芳始终没有注意到他。当天晚上,他就带芳芳离开餐馆,帮她找了一间小旅店。这时芳芳才知道,他刚从一所技校毕业,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并且,两人的老家还隔得不远。他还告诉她,小时候曾得过一场大病,现在有一只眼睛的视力几乎为零……这个晚上,在旅店的小单间里,芳芳主动把他留了下来。她抱住他,紧紧抓住他缠满绷带的左手,泪流不止。她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但同时又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自己是出来赚钱的,财大气粗的客人对她说,只要跟他一晚上,就给3000块钱,自己想都没想就闹起来了,而现在却抱着眼前的这个穷光蛋……她不知道从此是不是抱住了一个同样可怜的命运。
阿皮信誓旦旦对她说:“以后你不用去上班了,不要受欺负,我养活你!”但他的工资本来就只有1000多块,加上涂料是一种腐蚀性很强的化学物质,身上的皮肤早已是红肿得一块一块的。芳芳心里知道:这句话只给了自己一种压力。在细心将他受伤的手指照料好之后,她开始四处找工作。
她找的新工作在星沙镇的一家休闲中心,做泰式按摩女郎。由于上手很快,技术出色很快就成为了那里的“红牌”。生意不好时每天有三四个钟,生意好时多达十几个钟。一个钟提成15元,钟点费加上小费平均每月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有了钱,她在离单位不远的地方租了间房子,坚决要阿皮辞掉工作,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她对他说:“你不要想着是我在养着你,你以前做的工作太苦太累了,我是让你休养一阵子,以后你还是要去找事情做的。”